山高水长;年少轻狂
 
 

没有故乡

回不去的,只有故乡。

 

有人说没看过大山大水的人没有大爱大恨的情怀。我在想要什么大爱大恨,市井之民永远在自我之中寻找平衡,时光无法阻挡的摧毁这一切,我们对过去的爱埋伏在心头,多年过去耿耿于怀,而过去离开以后仿佛那一叠烧过的草纸,风一吹,就消失殆尽,又仿佛十一月冰冷枝梢的枯叶,安静的坠下,没有一丝的反抗和挣扎。

这些年走了很多路去过古镇高山流水的人家门前,各地政府开始修新如旧,我们费力张扬的想还原古人的风貌还原故事里的情节,斥巨资搞文化园生态园妄图做得有声有色,一方面我们努力地想告诉后人我们曾经的故乡如何,另一方面城市背弃自我拆了千年古宅砍了百年老树,用来建设一座座新城。

人们似乎都只想证明,那些新和旧都是我们可以统治的要之即来不要即毁的,仿佛那些历史和过去以及未来都毫不相关,我们不要过去不要故事,只要冰冷的建筑,而建筑,就能代表那些故乡。

 

人这一生都是在不停的寻找和抛弃,多少人为了青春背井离乡,我们邂逅了一个个城市并与之产生交集有了感情,我们建立了自己的故乡,然后为了更好的远方轻易抛弃,那些上路出发不会回头的人生就是青春,而那些留在旧时光里的人似乎也无法找回故乡。

人永远是在多年后的时光里独自怀念,我们怀念的或许不是那草房和下雨的屋檐,而是那里面密密麻麻呼之欲出的爱恨。

离开的人在失去,留下的人也无法拥有,每个人都无法阻止洪水猛兽一样要到来的明天,没法阻止世间里多少要发展和未来的期望。命运给每个人一张不可返程的车票,上路出发,风景从眼前划过从此只可向前,不能后退。

而你能够回去的,只是你曾经生活的土地,而那里的旧人那里的巷子那里的冰糖葫芦声,那里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雁过,早已在 过往被兑换,是一张过期无法使用的奖券。

 

早春四月的梧桐树开着一树一树的紫霞,布谷鸟站在枝梢,布谷布谷。我丝毫也无法领悟出这里面的怎么会有古人城市称之啼血的哀鸣,它们清脆的声音像是琴弦拨出的音珠,滚荡在心头。总在下雨天跑到梧桐树下躲雨,有个叫司马相如的说,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传说王实甫有首曲子叫《凤求凰·琴歌》,倚在树下碎碎念: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雨后潮湿的青苔从远处流来的溪水,枯木上的木耳和赤脚的姑娘,傍晚彩虹过后火烧云挂在半边天,拿着农具去地里的男人归来时被映红了脸,开始跺草煮饭的女人赶着做饭小商小贩们推着车子出现在街头巷尾,我带着家里的狗一口气跑到南边的高点爬上草垛,看着炊烟袅袅升起整个村子慢慢的热闹安静,看着夕阳西下。我的狗坐在我身边头趴在草堆上,他不明白他的小主人为什么会一口气跑来就为了安静的坐着看场落日,日头落下起身回家我的狗无比兴奋一路跑在前头,不时地回头看看。哪次淘气故意逗它看它一路向前偷偷地藏起来,它回头找不到我开始着急的吠叫,跑回去寻找,孩子气的我偷偷地出来一脸得意的喊它停下。而母亲早已在门口冲着远方喊我吃饭。

知了会无聊的叫着,金银花开败了的时候黄花开始怒放,在村西的水道里捉鱼回来,经过村西的那个哑巴家门前,他或许安静的坐在门口手不停地抖着,皮肤一块块的白斑有些扎眼,我万分安定的从前面经过竖着小拇指扮着鬼脸提着从河里捞回来的鱼,他起身要来撵我撒开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耳畔划过风声划过流水声,划过夏天开放着的那一朵百合花的声音。

那些阳光出来的日子我坐在母亲的身边,那些为父亲烫酒的岁月,那些在葡萄树下窃窃私语等待牛郎织女真的见面的好奇,那些阳光出来就撒欢开始跳跃的兴奋,那些爱,仿佛藏了数年的女儿红,时间越来越长,香气愈来愈重。

再也无坟头的槐树在早春立着一只布谷鸟在歌唱,再也无夕阳落下爷爷院子里的银杏一树的清凉,那些黄土石子泥泞的马路,那些月夜积水沾湿脚的故事。在时光里渐渐隐去,无法把握。

 

那就是故乡,是母亲还没有白发是父亲还会应用的说当年,是没有机器轰鸣和车潮涌动,是安安静静的初夏秋冬,是语文课本里的牧童黄牛,夜夜流星,是每个人都无法触摸的旧爱。

 

生命残酷刻薄,他无法给人再来一次或者重新感受的机会,属于过去的嬉笑怒骂一树一景一砖一瓦一个背影,他毫不保留的收走,没有余地。

当明白生命终不可逆转的时候,故乡这个名词产生。他深刻地嵌入我们的身体里伴随一生。

那些老城所承载的内容,不是砖瓦而是人们生活的痕迹,那些修旧如旧的故事永远也无法给过去一个说法,过去不可制造,也无法人工合成,过去只存在于每个人的内心中,无比强大,难以展现,更不能物化。

回不去的,只有故乡。

没有故乡。

13 Oct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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